脏水顺着沈斯亮脑门往下淌,他一闭眼,霍皙憋不住笑,一下乐出了声儿。
她一笑,露出几分以前的孩子稚气,气氛一下就安静了。
沈斯亮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,甩甩头发上的水,他头发剃的精短,俊脸不可避免挂了几滴水珠,这要是在泳池或者是在海边,绝对是极诱惑人的。
可惜,放到现在,活像只病老虎。
他拧着眉毛,想跟霍皙发火,可看到她笑,又愣了。
气氛正处于极微妙的时候,有人推门进来,霍皙一怔,门外的人也是一怔。
沈钟岐手还放在把手上,看到霍皙,半天才缓过来:“小霍,你也在。”
霍皙无措,站了几秒,还是朝沈钟岐鞠了一躬:“沈叔叔。”
这一躬,这一声沈叔叔,叫到在场几人心里都不是滋味。
谁都知道,自从沈斯亮弟弟小航没了以后,霍皙再也没见过他们沈家长辈的面,如今这样的场合遇上,她的立场自然尴尬。
毕竟,那是人家的亲儿子。
沈斯亮显然也没想到沈钟岐会来,有点意外。
他住院到现在,虽说来探病的人多,但是没一个是真知心能照顾他的,沈钟岐因为对医院有阴影,知道以后也没说话,点点头,让秘书过来看了一眼情况,表示自己知道就作罢了。
谁能想到,他今天心血来潮,过来走了一遭。
沈钟岐这些年老了很多,两鬓有了白头发,霍皙联想到许怀勐,自觉难堪,赶紧跟沈钟岐道别,沈钟岐背着手,应了一声。
霍皙沿着走廊走了两步,忽然转过身,沈钟岐依旧站在病房门口。
然后——
霍皙停下。
“沈叔叔。”
在沈钟岐的目光中,霍皙挺直脊背,在他的注视中,从容的,平静的,缓缓弯腰。
“对不起——”
这句道歉,迟来了三年,带着一个年轻姑娘对一个丧子长者的愧疚,带着无法弥补的伤害,她弯腰,如此沉重的一躬,让在场的人都动容。
她瘦弱脊背承担的,背负的,永远比这一刻,这三个字要沉的多的多。
沈钟岐忽然嘴唇剧烈颤抖起来。
沈斯亮从病房冲出来。
沈钟岐一声怒喝,死死揪着沈斯亮衣领:“你敢!”
霍皙的身影渐渐走远,消失在电梯门口。
沈斯亮在医院又躺了三天,不说话,也不跟人说笑,唬着一张脸,小护士进门给他打针的时候都不敢再看他了。
有人推门进来,他也不为所动。
推门进来的医生大概四十多岁,带着眼镜,风度翩翩,非常儒雅,他狐疑的打量打量沈斯亮,不满道:“不是让你别碰水吗?”
“天热,冲个凉。”沈斯亮直挺挺地躺在床上:“你晚上值班?”
医生是总院骨科的一把刀,叫罗选,是沈斯亮母亲的弟弟,论亲戚关系,沈斯亮得叫他一声亲二舅。
罗选笑一笑,顺着窗户的光线拿出两张片子,指给沈斯亮看:“下午加了个班,去门诊把片子给你拿回来了。看见了吗,肱骨伤的最重,二三节处断裂,其次是肩胛肌肉组织挫伤,如果后期恢复的不好,以后举,抬,这样的基本动作都会很吃力。”
“这次你是真捡条命。”
罗选的话暗含警告意味,是告诉他以后轻着点折腾。
沈斯亮母亲去世以后,娘家跟他爸爸关系一直很疏远,但是对沈斯亮却很好,罗选又因为年轻的时候一直接受西方教育,思想不古板老派,沈斯亮跟他总是没大没小。
罗选又把另一张CT拿出来:“这个你前几年肋骨伤的复查,我不放心,又叫人给你拍了一张,现在剧烈运动的时候还咳嗽不?”
“挺好。”
“嗯,胸部水肿已经消失了,但是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。不舒服就说,别逞强。”罗选严肃道,说完,从胸前衣袋里拿出一只钢笔,在他床尾的病历卡上刷刷写备注:“这几天我值班,护士一天二十四小时给你盯死了,甭想着找机会往外跑。”
所以罗选这个当舅舅的,难免多分一点心,寻寻私情。
写完病例,他坐在沈斯亮床边:“你这回,可把你爹气的够呛。那天,他打你了?”
沈斯亮翻了个身,气的直哼哼:“我皮厚,巴掌下去连个印儿都没有,想看我笑话啊?出门右拐,重症监护,比我惨的有的是。”
罗选用病历本打打他的腿,无奈叹息:“你就犯浑吧。”
很快就入了夏,到了北京酷暑的季节。
因为换季,霍皙约着陶蓓蓓在一起逛了几次街,买了好多不合时宜的毛衣,裤子,手套之类,在一排排衣架前头,陶蓓蓓奇怪问她:“霍皙姐,你买这么多冬装干什么?”
霍皙笑一笑:“好看啊。”
“那冬天再买嘛。”
霍皙从货架上拿出一件衣裳在蓓蓓身上比了比:“冬天啊……冬天太冷,人该犯懒了。”
“喜欢这个吗?”
陶蓓蓓皱了皱鼻子:“不要粉色,霍皙姐,我都穿腻啦!”
年轻女孩子,总是喜欢打扮的,霍皙把那件衣服放回去,又挑出一件黑白相间的上衣:“这个呢?”
陶蓓蓓兴趣不在衣服上:“霍皙姐,我发现你最近的购物欲特别旺盛。你发财啦?”
霍皙一愣:“有吗?”
“有。你以前从来不这样。”
霍皙对钱没什么概念,她其实平常吃喝花不了多少,工资每个月打在卡里,她也不记得数额,在商场花够了,人家收银员笑着跟她说“小姐,您余额不足”的时候,她也毫不窘迫,淡定把卡收回来,转眼就换另一张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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