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里那个人总是脸上挂着笑,仿佛什么事都不会让他为难。可是突然有一天,他回来探亲,在书房中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后,当即摔门而去。途中经过闻声跑进来的自己,他豁然停下,想要说什么,却被随之而来的母亲喝止。
那时候的赫云琅已经是个大一新生,是听说他放假了才会翘课回来,却不想撞见的竟是这样一场不明不白的愤怒。
很多年后,他对那个瞬间发生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,唯一印象深刻的只剩下母亲那张幸灾乐祸的脸。
之后那个人就很少回家了,跟家里的关系越来越恶化。偶尔会去学校看他,虽然也会时常高兴着,但这高兴总有时限——尤其是在每次去过医学院之后。
他并不知道他去医学院的目的,只是越发的憎恨那个学院,因为那里面有着为难了他生命的东西。
后来有一天父亲突然给了他一张照片,告诉他,这是他的未婚妻。
而他的未婚妻,就是来自那所医学院。
那是个温柔美丽的姑娘,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,眼中笑意盎然,定格的瞬间,眼底仿佛还有丝丝惊讶。
照片背后写着她的名字,他一看,觉得果真是人如其名——佟温柔。
他从不反对婚事被安排,反正他无所谓。
原本对她印象不错,可当得知她来自那所医学院后,所有的好印象就全部转化为憎恨,对她更是排斥厌憎,父亲曾让他去见她,全被他当成了耳边风。
再后来他从母亲的口中知道了一切,震惊和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,认为她就是所有祸端的根源,是搅乱他家中平静的一根棍子,是阻挡在那人回家路上的扫把星。
他向那人放了狠话,要去毁了她,毁了她的生活。
那人见言语根本阻挡不了,不得已驱车前来阻拦……但也正是如此,他将自己暴露在了仇人的视野范围内,给了他们钻空子的机会。
他曾经给过千百人致命一击,因此千百人也全都想要他的命,转业复员,仇恨不减反增,然而他小心再小心,却终究没能躲过命里的那一劫。
人肉炸弹,炸掉了那人的半条命,当竭尽全力拼死爬出车门,却发现根本无力回天。
有人趁乱将他带走,囚禁关押,受尽折磨,最后暴尸荒野。
那人死前曾有机会给他打过一通电话,那时候他只剩一口气虚虚的吊着,嗓子嘶哑得连说话都费劲,只能用气声。
而整通电话那人就只说了一句,是叮嘱,也是遗言。
更是他们人生当中最后的一次对话。
——好好对她,我把她……交给你了。
那人,那人,这许多年来,他总是固执地在心底将他代称为“那人”,总是不肯承认他们的关系。
那是他的大哥。
他最敬爱的大哥。
他叫赫云峰。
他惨死在F集团的折磨之下。
赫云琅的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,眼前的萧静时竟和藏在回忆中的人重合起来,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,“大……”
“你没事吧?”
赫云琅瞬间被拉回了现实,他眼底蓄起一团风暴,满脸的沉郁仿佛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。
但此时此刻他只是看着她,静静发问:“你刚才,说了什么?”
萧静时保持着趴在窗口的姿势不变,闻言挑起一边嘴角,问他:“怎么样,我学得像不像?”
赫云琅突然出手,猝不及防攥住她的脖子,大拇指死死按住她的动脉,四指用力,声音森然:“我在问你,刚才说了什么?”
萧静时痛到眼白翻起,皱着眉头想要挣扎,却是越动越疼。
“我……当时,他和我说的……话……”
她断断续续,几乎要背过气去。
赫云琅蓦地松手,萧静时蹲下去用尽全力使劲咳嗽。
车门被摔出“砰”地一声响,他绕过车头,来到她面前。
“……当年被他解救时,我吓坏了,那么多人死在我眼前,包括我的母亲,我哭闹不止,死死抓着他不放,最后被人强行分开时,胡乱扯下了他身上的什么东西,”萧静时微微喘气,慢慢说着,“谁来抢都不行,最后是他蹲下来,和我笑笑,问我,你喜欢这个?那么,她就交给你了。”
“我当时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,回神之后他已经离开了,我才发现那是个怀表。我把它打开,看见里面贴着一张照片。”
“直到我爸找到照片里的女孩,我才理解了他当时的话,原来那个‘ta’所指的是怀表里面的人。”
她声音低低的,不晓得突然想到什么高兴的事,再开口时,语气里竟带了笑,只是那笑里又夹杂了些许无奈,“我这些年有时候做梦,都是他在我耳边重复这句话。”
“你说,他像不像个算命的?”萧静时抬起头,脖子上尚且留着几分钟以前的掐痕,双眼红肿,唇边却有笑,“他是不是知道几年之后会死,所以提前和我,和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,交代后事?”
赫云琅心情复杂地看着她,半晌后对她说:“回去吧。”
萧静时收敛起所有表情,不动。
“别忘了你自己现在的处境。”
她身子微微一僵,随后缓慢起身,双眼垂着,踱着步子往小区内走,再也没往他这边看上一眼。
赫云琅目送她进去,绕回去开车门,坐进驾驶室,目光随意扫过后视镜,有人正在对着他笑,仿佛知道他在看着,忽然伸出手,笔了个“打枪”的手势。
本小章还未完~.~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